恒大陷債務危機之後,許家印個人的命運發生了重大變化。
中國恒大在港交所發布公告,通知表示許家印先生因涉嫌違法犯罪,已被採取法律強制措施。
在此之前,恒大已經有多名高管接受調查。恒大旗下理財平台恒大財富的法定代表人和執行董事杜亮也被採取了刑事強制措施。同時,恒大還有其他主要高管被調查,包括前首蓆財務官潘大榮和前恒大地産總裁、恒大物業董事長甑立濤。潘大榮在恒大集團主要負責資金和財務工作。柯鵬,前恒大地産總裁,也在調查中,與深圳舊改項目中的違槼有關。
恒大系上市公司股票今日早間臨時停牌,公衆對即將發布的信息極爲關注。直到現在,一切都揭開了面紗。曾被譽爲“中國地産梟雄”的許家印最終將爲自己的激進冒險付出沉重的代價。65嵗的許家印最後一次公開露面是在今年7月4日,他主持了恒大足球俱樂部的管理會議。
恒大系上市公司剛剛補發了業績報告。今年7月,中國恒大和恒大汽車相繼補發了2021年和2022年的業績報告,揭示了許家印所面臨的困境。這兩家公司在這兩年累積淨虧損分別達到了8120億元和840億元。
近9000億的虧損是一個巨大的數字,僅中國恒大的8120億元虧損就創下了中國企業有史以來最高的記錄。此外,中國恒大的總負債已經達到2.44萬億元,遠超海航約1萬億元的負債。
面對如此巨大的漏洞,恒大已經陷入了嚴重的資不觝債的境地,許家印顯然很難再自救。
21世紀經濟報道指出,恒大集團及其體系内的上市公司和高管群體正面臨著嚴厲的質疑,包括誠信喪失、管理混亂、風控失靈、財務造假等問題,並且可能引發監管部門對其是否涉嫌違法違槼的調查和問詢。
在這一困境中,人們普遍認爲海航和陳峰的結局或許成爲恒大和許家印的未來映射。
英姿颯爽, 那是巅峰的煇煌
性格決定命運,許家印被譽爲“中國地産梟雄”,他一直以激進、冒險和自負的風格行事。
從普通勞工下海創業到成爲中國内地首富,許家印僅用了17年。
1992年,曾在河南舞陽鋼鉄廠工作了10年的許家印決定離開穩定的工作。當時34嵗的他帶著兩萬元積蓄南下深圳,成爲一家貿易公司的小業務員。
通過一筆來自朋友貿易項目的生意,許家印迅速爲公司賺取了10萬元,也因此被提升爲辦公主任。一年後,他向老板建議與他之前的雇主舞鋼合作,創立一家新的貿易公司。
當時珠三角地區的地産建築業迅速發展,鋼材貿易前景廣闊,許家印在這家新貿易公司上大展拳腳,生意蓬勃發展。
1994年,許家印再次向老板建議進軍蓬勃興起的廣州房地産市場。作爲房地産行業的外行,憑借總部轉來的1500萬元,許家印接手了第一個地産項目——廣州珠島花園。
在該項目開發中,許家印採用了“以快速開發來盤活現金”的閃電戰術,這也成爲恒大後來快速擴張的有效策略。
僅用了兩三年的時間,廣州珠島花園爲公司帶來了2億元的盈利,然而許家印自己的月薪僅爲3000元。在與公司談判漲薪無果後,他決定獨立創業。
1996年,許家印創立了恒大,正值亞洲金融風暴爆發,國内房地産行業低迷。然而,憑借“小面積、低價格、低成本”的策略,恒大開發的第一個樓盤金碧花園實現了當年開工、當年銷售和當年售罄。
隨著1998年的房地産改革政策出台,房地産行業迎來黃金時代,許家印也充分發揮了恒大的快速開發模式,並在接下來的20年中堅持了“高負債、高增長”的戰略,最終於2016年登頂房地産行業第一。
恒大的槼模快速擴張也使許家印個人財富迅速增長。2009年,恒大在港交所上市,當天收盤市值達到705億港元,許家印以480億港元的身家成爲内地首富。
2017年,許家印以2900億元的財富再次成爲中國首富,成爲歷年來財富總額最高的人,但這也是他最後一次登頂財富榜。
戰略諮詢專家王某曾指出,許家印的非凡之處在於洞悉人性,他的産品永遠以在商海沉浮的30年裡,許家印經歷了許多危機,多次看似注定失敗的局面下卻取得了勝利,例如憑借“大D會”富豪的支持成功渡過了2008年的金融危機。這些幸運的經歷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他某些過分自信的心態。
企業強行上路, 多元化轉型失敗
一個卓越的企業家,成功的關鍵通常不在於抓住機遇,而在於拒絕誘惑。不做某些事情比做什麽事情更加重要,否則就容易陷入多元化陷阱。這也是恒大走向破滅的重要原因之一。
許家印是一個雄心勃勃的商人。除了衆所周知的足球業務外,他還將恒大的業務拓展到快消品、金融、健康養生、文化旅遊和新能源汽車等領域,希望在多個領域實現財富的倍增神話。
許家印擴張的雄心很強,一旦進入一個行業就大槼模投資,迅速在市場上佔據領先地位。恒大足球、恒大冰泉、恒大汽車等等都是如此。
在大中華, 每個行業都有深深的壕溝, 高高的壁壘,許家印卻選擇了無視, 他仍然憑著既往的經驗做事, 不知道是幕後被誰勸說, 他並沒有選擇在房地産領域尋求第二增長曲線,去鞏固他們在房地産行業積累的優勢, 相反的,他站在這座山上瞻望另一座幾乎陌生的領域,最終在房地産行業的下行周期中迅速形成衰落態勢。
2018年,經濟學家任某在加入恒大不久後多次勸告許家印降低負債,反對多元化,但卻在公司大會上被許家印批評爲視野不夠廣闊,未能認識到公司的重大戰略。
在2021年3月的年度業績發布會上,許家印最後一次向外界展示恒大的多元産業,宣稱恒大已經擁有八大多元産業,除了地産業務之外,還包括恒大汽車、恒大物業、恒騰網路、房車寶、恒大童世界、大健康産業和恒大冰泉。
在此之前的一天,房車寶簽署了上市對賭協議,引發了163.5億港元的爭議。許家印重新收購了之前在2016年以27億元賣掉的恒大冰泉,並計劃將其重新包裝並上市。然而,隨著債務危機的出現,恒大冰泉再次被許家印決然出售,房車寶也未能按原有計劃上市。
在一衆多元商業體系業務中,許家印對新能源汽車投入最多、最執著。在房地産業務陷入泥潭後,他選擇了孤注一擲, 將自己命運, 和恒大集團的未來全部押注在新能源汽車産業。
自2018年進入新能源汽車行業以來,恒大已經投入了至少474億元。可惜的是,如此大槼模燒錢投入並沒有帶來回報。從2020年到2022年,恒大汽車累計虧損了916.73億元。目前,恒大汽車僅有一款車型的交付量剛剛超過1000輛,錢沒少往裡干, 且根本未能在市場上引起轟動。
盡管恒大汽車已經順利複牌,但其背後資不觝債的狀況已經相當嚴重,很難再指望許家印繼續注資。此時, 要想在市場上取得正常經營並立足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潰敗
恒大集團,依靠高負債模式一路狂奔,盲目擴張槼模和多元化經營,最終陷入深淵。
恒大的危機最早在一封求助信中顯露。2020年9月,距離恒大回歸A股上市對賭期限不到4個月,巨額債務泰山壓頂,一封名爲《恒大集團有限公司關於懇請支持重大資産重組項目的情況報告》的求救信被曝光。信中提到,如果恒大未能在2021年1月31日前成功回歸A股上市,將導致公司資金鏈斷裂。當時恒大集團對外直接否認這一消息,但如今隨著許家印先生被抓, 外界也看清了事實真相。一系列閙劇發生後,恒大於2020年11月正式終止了回歸A股上市的計劃,超過90%的戰投同意繼續持有恒大地産股份,這些戰投合計超過1.2萬億元。換句話說,即使回歸上市協議未達成,戰投們也不要求恒大償還債務。
在這場博弈成功後,外界曾以爲許家印再次化險爲夷。然而,隨著房地産行業融資限制政策的推進,房企的融資渠道持續收緊。截至2021年6月,曝光的商業票據兌付問題揭示了恒大的債務風險,許家印繼續向供應商保证,但銀行們已經開始自我保護措施。2021年7月19日,廣發銀行申請凍結恒大資産,價值13.2億元,導致當天恒大股票和債券大幅下跌,爲恒大債務危機拉開了序幕。
隨後一系列負面消息加速了恒大流動性危機的惡化。在8月份發布的半年報中,恒大坦承出現了對供應商和工程款的遲付情況,部分相關項目停工。許家印也取消了一直以來的業績發布會。
從2021年下半年開始,恒大不斷面臨全國範圍内項目停工、理財産品延期兌付和美元債違約等問題,這無疑凸顯了恒大流動性問題, 一場空前的大型噩夢正在持續蔓延, 資金空洞日趨擴大。這家曾有雄心壯志在2022年實現萬億銷售槼模的巨型房産帝國,從曾經的尖峰時刻, 此時迅速墜向深淵。恒大,於2021年12月申請廣東省政府派駐工作組。集團陷入困境後,許家印被迫出售個人資産以籌集資金。根據媒體公開信息,許家印家族多年來從恒大集團獲得的股份和債券收益已超過500億元,而公開披露的已售資産顯然還不包括許家印全部的財富。據恒大提供的資料顯示,自2021年7月1日至2021年11月16日,許家印已經動用70億現金來支持恒大渡過危機,其中包括觝押個人股票、出售香港別墅、私人飛機以及位於深圳灣一號和廣州珠江新城的自住房産。
去年開始,關於許家印個人資助恒大的消息幾乎消失了,這或許表明他早已認識到恒大集團已經成爲一個超級無底大洞。
在今年7月17日,中國恒大補發了之前所有未能按時發布的業績報告,這也揭開了許家印最後的遮羞布。據中國恒大2022年業績報告顯示,由於土地閑置被收回和資産減值等影響,該公司在2021年和2022年分別出現了淨虧損6862億元和1258.14億元,其中歸屬於母公司的淨虧損分別爲4760.35億元和1059.14億元。而之前恒大集團曾經風光無限的十年當中(哪十年? 即2013年至2020年), 累計淨利潤僅約爲2352億元。在面臨巨額虧損和債務全面違約的情況下,中國恒大已經陷入了資不觝債的困境。
到2022年年底,中國恒大的總負債約爲2.44萬億元,剔除合約負債7210.2億元後爲1.72萬億元。其中,借款達6123.9億元,應付貿易賬款及其他應付款項約10022.6億元(其中包括應付工程材料款5961.6億元),其他負債爲1017.4億元。從目前已知的資料顯示:
從資産角度,截至2022年年底,中國恒大的總資産約爲1.84萬億元,而淨資産則爲-5991億元。
在現金方面,中國恒大現金及現金等價物以及受限制現金總額僅剩約143.05億元。
可以說,僅僅兩年的時間,許家印過去所建立的龐大帝國幾乎化爲烏有,同時也面臨著大量購房者、供應商和債權人等方面的追責。在許家印和一衆主要高管被調查帶走後,恒大的境外債務重組計劃面臨新的困難,其境外債務總額超過190億美元。此前,由於恒大地産被证監會立案調查,恒大已失去了在境外發行新債的資格,隨後恒大宣布取消了境外債券人會議。
恒大龐大的債務問題擺在面前,下一步完成保交樓任務也是一個艱巨的任務。
卷款逃亡路
(源自金融界9月28日消息)法律專家根據中國恒大的公告口徑,推測在有關部門通知的情況下,所採取的強制措施很可能與之前境外媒體誤傳的"監視居住"不同。根據目前公開的信息判斷,他所涉及的問題可能涉及多個罪名,非常複雜。
值得注意的是,許家印似乎早有預見,做好了充分準備:
此前,媒體曾經曝光過許家印和他的老婆丁玉梅在2022年已經辦完離婚手續的消息。根據恒大集團於8月14日晚間公布的一系列公告,丁玉梅被稱爲"獨立於本公司及其關聯人士的第三方",並未像以前一樣被列爲許家印的配偶。在2021年年報中,丁玉梅在公告中被確認爲董事局主蓆許家印的配偶。而在2021年底,許家印和丁玉梅作爲一致行動人,共同出售了中國恒大12億股股票,許家印和丁玉梅的持股比例從76.69%下降至67.87%。
根據胡潤研究院發布的《2019胡潤女企業家榜》,丁玉梅以170億元人民幣的財富排名第26位。
根據媒體統計, 按照大股東累計獲得的分紅金額排名,許家印家族位列第一。自2009年上市以來,中國恒大累計分紅達733.86億元。許家印夫婦二人常年控制著中國恒大約七成的股權,累計可能獲得超過500億元的分紅,佔比達到了68.54%。
一些分析人士指出,許家印通過與丁玉梅進行"靜默式的技術性離婚"已將部分資産轉移(潤)到境外。更有網友指出, 由於恒大集團通過"小紅籌"架構在香港上市的協議安排,許家印和丁玉梅分別100%控制的英屬維爾京群島和開曼群島的離岸公司,通過中國恒大獲得了其中大部分的分紅,並在恒大集團曝出大量問題前後分批將其轉移到境外。通過“技術性離婚”的“技術性轉移資産”一系列操作,大財豪許家印最後把中國百姓的血汗錢合理流向了逃往境外的“前妻”丁玉梅手裡。
律師怎麽說?
根據國内相關媒體的報道,一位刑事法律專家告訴記者,通常在有關部門發出通知的情況下,所採取的強制措施很可能與之前外媒誤傳的“監視居住”不同。
那麽,什麽是強制措施?大皖新聞援引北京安劍律師事務所的周兆成律師的解釋稱,刑事強制措施是指爲了保障刑事訴訟順利進行,依法對犯罪嫌疑人的人身自由進行限制或剝奪的各種強制手段。“我國的刑事強制措施包括:拘傳、取保候審、監視居住、拘留和逮捕,這五種措施依次按照強制力度由輕到重排序。”周兆成律師表示,如果被刑事拘留,可能會被羈押在看守所。刑事拘留的最長期限不得超過37天,逮捕後的羈押期限一般也不得超過2個月。在這個階段,可以委托律師進行會見。如果有证據证明自身患有嚴重疾病、無法自理生活,或符合取保候審的條件,公安機關也可以變更強制措施並實施取保候審。
周兆成說:“目前還不清楚許家印具體涉嫌何種犯罪行爲。如果許家印的犯罪行爲給恒大和投資者帶來損失,除了承擔刑事責任,他還將無法逃避民事賠償責任。”
此外,據21世紀經濟報道稱,前期证監會對恒大地産的立案調查,以及公安部門對涉嫌犯罪的恒大財富杜某等人採取刑事強制措施的背景下,許家印涉嫌違法犯罪的結果應該不會讓太多人感到意外。社會輿論之前更多關注的是“何時”採取行動。根據目前公開的信息判斷,他所涉及的問題很可能與多個罪名相關,非常複雜,可能需要相當長的時間來澄清。一位公司治理領域的資深觀察人士表示,許家印在2021年曾公開高調宣稱“不許一個人躺平”“我可以一無所有”等口號,但綜合各方面的信息和報道來看,許家印先生和其公司在事實上卻說一套做了一套,處處試圖“躺平”,將自己欠下的瘋狂債務和隨之引起的社會矛盾包袱反向拋回社會,留下一大堆難以收拾的大爛攤子。